我用五行贊美君
□ 喬忠延
濃云沉沉壓在頭頂,整整一天卻沒有落一點雨,到晚間也不見一絲散去,沉重得有些憋悶。憋悶得難以入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很少失眠的我居然失眠了。沒有睡意干脆不睡,就想昨天從云丘山回來時,與閻玉寧老師約定要深入探究古代昆侖山就在此處的課題。先前我們收集了不少相關資料,明晰了迷蒙的認識。這次舉辦九古論壇名家云集,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抓住機遇,弘揚開去,真乃天意也!好,就這樣,等他休息三天從太原家中回來,抓緊商榷,抓緊實施。朦朦朧朧,天快亮時居然睡著了。
突然,手機響起,張連水董事長一個電話,驚得我心跳不已,淚流不止。噩耗,噩耗,他告我,閻老師凌晨因哮喘病發(fā)作猝然去世!
秋雨霏霏,張連水先生與我商量為閻老師起草祭文,談起他,我們一起流淚。擦去淚水,往下說,說不了幾句,又是一臉淚水。閻老師,想你,想你,真想你!想你,笑瞇瞇來,笑瞇瞇去,來時帶著文化氣息,去時留下儒雅風韻。你是鄉(xiāng)寧文化的“活詞典”,你是云丘山開發(fā)的大功臣,提筆撰寫,把這些都寫進了祭文,可是總還有想說的話,濃烈的情感驅使著我走筆繼續(xù)寫你。
坐在桌前,文思泉涌,不用構思就跳出了五行一詞。五行,是中國先祖的傳統(tǒng)文化觀念,包含金、木、水、火、土。不少人喜歡以此對應人生,說自己是金命,或者木命等等。我想起五行,不是要用一種屬性對應閻玉寧老師的人生,而是說他身上就放射著這五種物質的光澤。
說閻玉寧老師屬木,是緣于木是樹木。在世間萬物當中,生命頑強的物種很多,樹木卻在其中挺拔稱雄。落一粒種子能發(fā)芽,折一段枝條能插活,留一截須根能再生,這就是樹木的生命力。閻老師和我?guī)捉g,該上學的時候沒學校上,早早當上電影放映員,上山下鄉(xiāng),爬山過溝,艱難困苦,可想而知。身體的勞累沒有壓垮他,反而在困苦中磨練了意志,自學讀書,積累了豐富的知識,一躍而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在我眼里他是一棵樹,是一棵挺立于鄉(xiāng)寧縣的文化大樹,是一棵挺立于臨汾市的文化大樹,更是一棵挺立于云丘山的文化大樹。
說閻玉寧老師屬金,是緣于金子最珍貴。當今世界的富人怕存款貶值,要規(guī)避風險,唯一的辦法就是兌換黃金。我以為閻老師就是珍貴的黃金。每一次見他,都能滔滔不絕講述好多東西。說歷史,他能從盤古開天地講到新中國成立;說文化,他能從《擊壤歌》講到唐詩宋詞;說宗教,他能從道家講到佛教,尤其能把云丘山這個元朝的道教圣地說得天花亂墜。這夠淵博了吧?還僅僅是冰山一角。提起繪畫,那才見他的功力。一筆一筆,不緊不慢,一幅工筆花鳥便鋪在案幾。工筆畫細膩精致,每幅都看得我咂嘴吐舌。之所以咂嘴吐舌,是因為我看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閻玉寧。站在人前,他豁達開朗,說說笑笑,口無遮攔,甚至于手足都動,歌之舞之。讓人贊嘆,好一個不失天真的閻玉寧!可看那精巧纖細的工筆畫,線條勻稱得無可挑剔,色澤搭配得美艷奪目,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活潑可愛的老頑童畫出來的。更難置信的就是畫出這雅致畫幅的古稀畫家,剛從案幾上站起,走出屋門,面對云霧繚繞的玉皇頂居然唱起歌來。歌聲悠揚婉轉,曲調舒展,若不是看見他在陽臺上放歌,準會以為是哪個明星大腕來此獻演。更別說,他還會蠟染,還會雕塑,還會……他有多少能耐還真數不清,這樣的生命能不金貴嗎?金貴,金金貴!
說閻玉寧老師屬土,是因為土能生萬物,地可發(fā)千祥。任何一塊土地,都能供植物發(fā)芽生長。我把他看成一方土地,是因為他有無數個徒弟,寫字的,畫畫的,唱曲的,多不勝數。僅就云丘山的導游而言,他帶過一個又一個,指著山頭講歷史,指著峰巒講故事,指著溝坡講花草,指著村落講民俗,指著楹聯(lián)講對稱、講平仄……打住,忽然看到鄉(xiāng)寧著名歌手左明科的一條微信,當年他喜歡民歌,閻老師就教他唱:“大紅公雞毛腿腿,妹妹你是哪勾魂的鬼。”他在臨汾唱,在山西唱,唱得榮獲了CCTV全國青年歌手大賽山西賽區(qū)三等獎?!盎鞔耗喔o花”,泥也是土,閻老師,我說你屬土沒有錯吧?你把自己化作一方土,一抔土,一撮土,供一個一個新人成長,多么可愛的美德!
說閻玉寧老師屬火一點不假,那可真是火熱的心腸火熱的情呀!我和他一見面,他開口就講云丘山,從五龍宮講到八寶宮,從祖師頂講到玉皇頂,從玉蓮洞講到窟窿崖,從塔爾坡講到康家坪……滔滔不絕,孜孜不倦,講得你聽了還想聽,問了還想問,他不厭其煩,直到你完全明白才舒心一笑。對著熊熊篝火,他聯(lián)想起了上古時期的柴燎,我一聽很新鮮,問他,你寫么?他說不寫,那我就寫,寫了,《人民日報》發(fā)表了;對著古老的樹木,他說是村綱,我一聽很新鮮,問他,你寫么?他說不寫,那我就寫,寫了,《文藝報》發(fā)表了;對著手拿柏樹枝、迎春花的踏青者,他說是采春,我一聽很新鮮,問他,你寫么?他說不寫,那我就寫,寫了,《黃河》雜志發(fā)表了。這幾年,我好幾篇文章的寫作、發(fā)表,都是他那團火焰溫熱的、照亮的。何止是我,不知有多少老朋友、新相識,都得到過他的熱心幫助。你看,驚聞他不幸病逝,居住太原的作家劉小云發(fā)微信懷念他。她來云丘山,閻老師熱情接待過他;知名的媒體人喬琰寫文章懷念他,自從認識了他,見面沒幾次就成了忘年交,電話里聊,微信上寫,為《老家山西》這個平臺添柴加薪,使之更為紅火!
當然,我最為推崇他的生命屬水。水是一切生命的生命,上善若水。即使不再舉例說明,我想大家也會明白,閻老師熱心助人,善于助人,說他桃李滿天下有些夸張,說粉絲多多確是實情。這是閻老師的過人之處,具有水處下而成海的謙懷品德。文化名人徐同先生贊美他:“待人謙遜,接物誠恭。襟懷坦蕩,海納寬宏?!贝速澝篮敛贿^分,我自己就有真切體會。每逢我們見面,他馬上就向我提問,要么是堯文化的,要么是臨汾文化的,要么就是云丘山中和文化。按說在研究中和文化上,他比我入手早,史料多,先入為主,應該以先生自居。可是,他不這樣,和氣得像是一位學生,這就令我非常感動。感動我的還不止這,是那“水利萬物而不爭”的品質。我將向他討教的學識撰寫成文,刊登了,發(fā)給他,他不僅不嫉妒,而且比我還高興。閻玉寧老師超凡脫俗,跳出了囹圄,寬懷到海納百川的境界。他為何會這樣超凡脫俗?我分析過他的心態(tài),固然在于性情隨和,與人無爭,但更重要的是,才藝過人,沒有害怕任何人超越的危機感。說透徹點就是,不怕別人搶了自己的飯碗。而且,只想更多的人學到知識,學到技藝,美化社會,美化心靈,讓云丘山更美好,讓社會更美好!
閻老師,我們約定商談事宜的時間到了,卻不能再次相聚云丘山,把酒話昆侖。而我竟在這里寫懷念你的文章,好令人悲傷,傷心得抹淚再抹淚。抹過淚我告訴你,你將生命的最后歷程奉獻給了云丘山,這是你最舒心的日子,也是你最輝煌的日子。張連水已打定主意,云丘山博物館建成,將會展出銘記你的業(yè)績。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你的聲名將在云丘山永恒,將在無數人的心目中永恒!
責任編輯:暢任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