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麥梢
姜寶鳳
這是麥子成熟的季節(jié),站在老屋的小院里就能聞到晚風從田野里吹過來的那一脈濃濃的麥香味兒,纏綿而悠長,把整個心浸潤得如同一塊絲綢柔軟、生動,讓我油然生出一種融入骨髓的思鄉(xiāng)之情。
我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記憶的腦海里沉淀著遙遠歲月里故鄉(xiāng)的麥子,那是烙在我心靈上的一枚永遠也抹不去的胎印?;蛘哒f,那是維系著我與故鄉(xiāng)種種情愫的一根紐帶。故鄉(xiāng)大片的麥田,像金色的海洋,風吹過時,會掀起層層疊疊的麥浪,那寄托著鄉(xiāng)親們無限希望的麥子,一株株掛著顆粒飽滿的穗子,蕩漾著豐收的喜悅。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备赣H從廂房的土墻上取下生銹的鐮刀,用手輕撩一些水在磨石上,一下一下把鐮刀中那些已休眠了的剛性與韌性喚醒。第二天天未亮,一夜輾轉(zhuǎn)未眠的他便和母親早早來到了麥田,無比嫻熟地收割著麥子。父親割麥時精神抖擻,裹挾著塵土的汗水從他褐色的臉頰上滾下來,就像露水滑過荷葉,流進眼睛和嘴里,澀澀的痛,可父親顧不上擦拭,一連幾天忙到夜幕低垂。麥子收割完了,父親和母親又蒼老了許多。所以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每年到了麥子收割的日子,總要跟著大人到麥田里去干活。割麥是農(nóng)村的一項繁重勞動,雖然那時我不甚懂事,但清楚記得每次站在田埂上,望著眼前那片波濤起伏的黃澄澄的麥海和父母揮汗如雨的收割,幼小的心靈總有一股難以遏制地對勞動的敬畏與感激。
當收割最后一片麥子,乘坐著父親的獨輪車,來到打麥場時,這一年來最耗費體力的廝殺才接近尾聲。后來我離家到外地讀書,依舊懷念著那漫山遍野如向日葵般黃的麥田,那一陣陣濃郁的麥香滋養(yǎng)著我的成長與向往。如今我坐在城市的高樓里,每當麥熟時節(jié),我的耳畔總能浮現(xiàn)出故鄉(xiāng)的田野里鼓脹的麥粒撐破麥穗而發(fā)出的美妙的聲音。此時此刻,我的父母和鄉(xiāng)親們也許正緊張地揮舞著鐮刀,晶瑩的汗水折射出點點碎金般的夕陽;也許他們正在打麥場上忙碌,如山的麥堆像被太陽烤熟了的焦黃噴香的大面包;也許他們正在灶間做飯,新磨的面粉做成了魚花榼子,幸福的臉龐氤氳在升騰的炊煙里……這也是我對故鄉(xiāng)最令人心醉神迷的眷戀。
我想,正是那些故鄉(xiāng)的麥子,無數(shù)次催生我感恩的回憶,讓我在內(nèi)心深處留下了一道道黃土般深深淺淺的劃痕。也因為有了它們,生命才變得溫暖,厚重而美好。
責任編輯: 吉政